本文授权自:Sir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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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吗?
战吗?
如果不能用正确旋律唱出这两句歌词的下半句,你肯定不是21世纪合格的冲浪者。
《孤勇者》。
用后台粉丝的话说,就是2022的神。
要是仅仅一首流行歌的爆红,当然没有什么讨论的兴趣。
可接下来的发展逐渐走向诡异。
翻开短视频平台你总能看到类似画面:
课堂,小学生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大街,大人低声唱出上半句,旁边孩子猛一回头,最后上演街头大合唱。
互联网似乎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刘畊宏女孩,王心凌男孩,孤勇者小孩。
连原唱陈奕迅都在线纳闷。
当然。
勾起好奇的,还不是这场赛博世界的大型猎奇现场。
而是从这现象引申出来的一系列追问——
为什么是《孤勇者》?
为什么会变成“儿歌”?
以及。
当我们在这个时代疯狂呼唤“孤勇者”的时候,到底在呼唤什么?
不被理解的“孤勇”
首先要知道歌曲的出处。
《孤勇者》是游戏“英雄联盟”的衍生动画《英雄联盟:双城之战》的中文主题曲,由唐恬作词,钱雷作曲,陈奕迅演唱。
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很有故事。
比如它的动机——
《英雄联盟》这款游戏大家或多或少听过,英雄对战MOBA竞技网游,当下最火的网游之一。
可很少人知道:
《英雄联盟》的玩家受众,正在逐步“成人化”。
据最新统计,英雄联盟玩家的现在平均年龄在23岁,再加上防沉迷系统的上线梦的光点歌词,“小学生”玩家越来越少了。
此背景下,游戏开始跨界影视创收。
《英雄联盟:双城之战》是游戏的衍生剧,讲述的是一个颇具古典色彩的亲人反目、姐妹对立的悲剧。它有着黑暗的基调,剧中有脏话、血腥的场面、令人不安的场景……
显然也不是面向小学生的作品。
主题曲《孤勇者》便是在这样的基调下创作的。
简单说,这是一个讲述边缘者挣扎求生的故事。
这类隐含亚文化“孤”“逆”色彩的流行歌曲,和我们认知中主打“积极向上、活泼乐观”的儿歌也有天壤之别。
还有词作者唐恬。
更是一段心酸又励志的成人往事。
这个写过岑宁儿的《追光者》、王菲的《如愿》的作词人。
29岁确诊鼻咽癌。
她的偶像是陈奕迅,病床上,她许下愿望,想为陈奕迅写一首歌——《孤勇者》的灵感便由此而来。
歌词也是唐恬的自身写照:
一个不善言辞、孤身走夜路的普通人,一个勇敢坚强的抗癌人。
综上。
歌曲无论从歌词、旋律,还是它的背景故事、创作初衷,都不是为小朋友定制的。
这就更加令人感到好奇。
卑微的梦想,底层人的奋斗,为生命挣扎,为生活拼命……这些看上去沉重又阴暗的东西,小孩子会有共鸣吗?
也许我们可以从那些广为流传的视频中看出一些端倪。
△腾讯视频“颜值盘点官呀”
从视频中能看出——
别说理解歌词背后复杂的含义。
许多跟唱的孩子们,甚至连完整歌词都记不住,只是在简单重复那高潮部分的几个字。
当下华语流行音乐的困境可窥见一二。
短视频催化之下,一首歌只要有几句脍炙人口的歌词和比较洗脑的旋律,就能被做成短视频病毒式传播。
而《孤勇者》的高潮部分,正好有小学生喜欢的元素。
战斗、热血、不服输、悲壮感。
一句“战吗”,他们体内的洪荒之力便被唤醒、被点燃。
没错,这个场景我们似曾相识。
《逆战》。
几乎是一样的模式,游戏主题曲,在逆境中奋起战斗的精神……
如今调侃小学生唱《孤勇者》的90后们,也许正是当年忘我演唱《逆战》的中小学生。
只是《逆战》出来时,还没有刮起短视频这股旋风。
《孤勇者》可以说是坐上了短视频时代的快车,却被载到一片意想不到的音乐蓝海——
不再新潮的儿歌
什么是儿歌?
中文儿歌,有着超越三千年的历史。
发展过程中,传承着三个特点:趣味性、通俗性和押韵。
民国时期,出现了一位对儿歌发展有卓越贡献的音乐家——黎锦晖。他是中国流行乐之父,捧红过王人美、周璇等歌星。
他认为,让孩子学国语的最好方式就是学唱歌,于是创作了一系列到现在依然被传唱的儿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后来,那些有名的音乐家们都曾参与儿歌创作。
聂耳的《卖报歌》,宋杨改编的安顺本土儿歌《读书郎》……
到了50年代的新中国,儿歌的创作达到了一个高峰:《让我们荡起双桨》《小燕子》《丢手绢》《拔萝卜》《春天在哪里》《一分钱》……看到歌名,那些熟悉的旋律就已经在脑海里回荡了。
但儿歌创作真正的巅峰期,出现在80、90年代。
这时候,有专门的音乐家创作儿歌,如《采蘑菇的小姑娘》《种太阳》《数鸭子》,都是这个时期的经典。
而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这一时期的儿歌还有着两岸交流影响的时代特色。
《外婆的澎湖湾》在80年代引进大陆,《世上只有妈妈好》经由台湾电影《苦儿流浪记》引进大陆被熟知。
《小螺号》就是在受到第一批进入大陆的台湾流行乐启蒙下创作的原创儿歌,2008年,这首歌还获得了改革开放三十周年流行金曲勋章。
同时,动画片也的发展为儿歌带来巨大推动力。
跟现在不同。
对于那时候的小朋友——
追番动画这件事,不分国界,百花齐放。
因为大家水平相差不大,喜欢国产动画的看《动画城》和《大风车》,想看日本动画的话有翡翠台和星空卫视,要是喜欢看欧美动画,还有《小神龙俱乐部》欢迎你。
6月19日,写出《让我们荡起双桨》《大风车》的乔羽离开了我们,但这些童年的歌永远留在我们心里。
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
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
天好看 地好看
还有一起快乐的小伙伴
这些频道,承载了无数80后、90后的童年和青春记忆。
1983年,广东电视台引进了一部非常优秀的动画片——美国动画《蓝精灵》,但比起剧情,它的主题曲似乎更加吸引孩子们的注意:
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有一群蓝精灵
他们活泼又聪明
他们调皮又灵敏
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
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
充满画面感的歌词配上朗朗上口的曲调,《蓝精灵之歌》很快就成为那时候人人传唱的经典。
△蓝精灵在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播出
这是第一首由中国完全原创的引进动画片配套主题曲,获得了首届全国少儿歌曲作品比赛银奖。
《蓝精灵》的成功尝试后,《花仙子》《聪明的一休》《阿童木之歌》相继被创作出来,都成为了经典的原创引进动画片配套主题曲。
到1984年,伴随着激昂的前奏,一个帅气的黑猫警长闪亮登场了。
啊啊啊 黑猫警长
啊啊啊 黑猫警长
森林公民向你致敬 向你致敬 向你致敬
智斗一只耳,打倒吃猫鼠,黑猫警长的英勇感染着每一位电视机前的小朋友。
多年以后我们才知道,《黑猫警长》是一部科普动画,而螳螂夫妇的血腥新婚之夜给那一代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原谅我无法把这些回忆全部说完。
经久不衰的《葫芦娃》,奇幻冒险的《邋遢大王》,严谨科普的《海尔兄弟》,让小朋友知道“天高地厚”的《蓝猫淘气三千问》,以及郑渊洁老爷子一系列经典,《舒克和贝塔》《皮皮鲁总动员》……
然而进入千禧年后,儿歌创作渐渐陷入了瓶颈期。
但在彻底沉寂之前,还有一次“回光返照”。
2003年,两部重要的动画作品带来了两首传唱至今的儿歌。
一部是《哪吒传奇》。
2019年上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创下国产动画票房记录,而真正在孩子们心目中留下烙印的,一直是那个敢于对抗天命、父命的少年英雄小哪吒,几乎每一个小孩都为哪吒的故事流下过成长的眼泪。
我们心目中的小小英雄,一直都是他: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是他就是他是他就是他
少年英雄小哪吒
上天他比天要高
下海他比海更大
同年,另一部经典来自大洋彼岸。
《动画城》还引进了一部叫《飞天小女警》的美国系列动画片,三个具有神奇力量的小女警成为罪恶克星,与各大坏蛋战斗,拯救世界。
而这首中文主题曲《放飞超能力》,也让我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火辣的“女生力量”:
花花 她为我们指明方向
泡泡 她就像是一道光
毛毛 她很聪明也非常酷
甜美火辣她们最棒
对抗恶势力
发出你的光
能量全开
谁有超能力
我们有超能力
可惜,这也是儿歌领域最后的繁荣。
《孤勇者》之前,00后唱什么?
除了《喜羊羊灰太狼》的主题曲《别看我是一只羊》,《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同名主题曲,几乎没有动画片还使用儿歌类主题曲,它们都开始趋向流行音乐。
《神兵小将》主题曲便是歌手王心凌演唱的流行歌曲《梦的光点》。
《宝莲灯》主题曲则是李玟的《想你的365天》。
《虹猫蓝兔七侠传》主题曲也是颇具武侠气质的流行乐,就连歌名也早早就提醒着孩子们生命的短暂——《人生不过一百年》。
男儿有胆气
仗剑走天涯
女儿有剑心
柔情满山冈
七剑合璧,我们相知相遇
为了美好的家园,我们相守相望……
在我看,儿歌的“消失”,正因为我们长久轻视了儿歌的创作难度。
以《让我们荡起双桨》为例。
对于词作家乔羽,这是他创作的分水岭。
从这首歌开始,他再也不愿意在作品里灌注悲伤的情绪。
他成长于战争年代,“我大概经历了太多痛苦,才不愿意表达痛苦,表达痛苦比经历痛苦更痛苦”。还引用莫扎特的话:生活的苦难压不垮我,我把欢乐注进音乐,为的是使全世界感到欢乐。
他希望新中国的儿童感受到的是纯粹的欢乐。
并且确定了自己儿歌创作的原则:
在艺术上,悲剧不适合儿童,培养儿童快乐的天性,是作家的首要任务。
所以,做完一天的功课孩子们在北海泛舟,波光潋滟,胸前的红领巾被微风扶起,是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所以,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美好连接美好,是山清水秀的抒情长卷,任孩子们神游。
这例子当然有些绝对。
我也并不想以此说明儿歌就要隔绝忧愁、眼泪。
但它的确需要创作者在内心把握一条分界线:
我们是希望孩子是儿歌的主人,每一种感受符合年龄,也滋养未来。
还是说,我们只不过借儿歌装载成人的情绪,自我安慰?
眼下的《孤勇者》,以及它的流行方式。
显然更偏后者。
是谁在变得幼稚?
与儿歌的消失相照应的,是童年的消逝。
从动画片能看出来。
80后、90后的动画片,复杂,多元,充满想象力。
而且长大后看,往往冲击更大,收获更多。
《黑猫警长》黑白之间的暧昧,《哆啦A梦》神奇道具之下平凡的人生智慧,《哪吒传奇》少年勇气背后的世俗牢笼……
那些动画片主题曲,更像是刻在80后、90后童年里的背景音乐,陪伴着他们、滋养着他们。
如今,动画片几乎是干净的,无菌的,扁平的。
因为老鼠是“害虫”、老虎是保护动物,所以通通不能出现在电视上。
我们便只剩下了熊、羊、猪。
红太狼不会再用平底锅打灰太狼,狼和羊和平相处;光头强不再砍树,和熊大熊二一起保护森林;小猪佩奇不会再踩水坑,大家都成为了规矩老实的好孩子。
……
比起童年的消逝,更令人担心的,是长大后回望过去的一片空白。
有人说,中文儿歌“失声”的原因,是变现困难。
不赚钱的儿歌当然被冷落,以至于沉默。
但其实,当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吊诡的现象。
成年人的娱乐,不断被“幼稚化”。
孩子的音乐世界,又遭受着成年人的入侵。
流行“神曲”快速“侵入”儿童世界,那些口语化的歌词、洗脑的旋律,一遍遍冲击着孩子们的耳膜,《小苹果》《青春修炼手册》《海草舞》《学猫叫》……这类口水歌曲、网络热歌成为儿童世界的流行标杆,取代了儿歌的正统地位。
后来,《你笑起来真好看》《听我说谢谢你》这类新时代儿歌也在二次创作的加持下成为现象级儿歌,失去了儿歌的意义,反而倒逼了流行。
这是成人世界的粗暴。
却以“安全”和“保护”为名。
可成人与儿童的关系本应如何?
我想起曾经做客《毒舌》的一位大朋友,彭磊。
前段子吵得沸沸扬扬的某小学生教材插画事件中,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在5月底似有触动地发了两条微博。
一条,介绍他的父亲彭国良,80年代很厉害的儿童漫画家,发表过很多系列连载(比如《小狗乖乖》等),影响一代人。
儿子说,现在看我爸作品还是超有活力和创意,自己永远追不上。
另一条,说老爷子来了兴致,把儿子创作的漫画IP“咪咪和噶噶”改造了一下,于是两个萌物被请进中国水墨,好比周杰伦进了天青色烟雨。
“新裤子”感叹:(老爸)不像自己画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和空虚的寂寥,人生真的有了丰富的经历才会看淡现实,无视浑浊的长河。
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把人生拉长,老人与儿童本应是最懂对方的人。
前者是过尽千帆皆不是,越发懂得童心的可贵与脆弱;而后者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愿风吹雨打花心晶莹剔透。
儿歌也不例外。
当“净化”和“污染”双管齐下,童年宣告终结,于是,世界出现了诡异的错位。
孩子被迫早熟,成年人不断降智。
而这个错位,如今被“儿歌”《孤勇者》无限放大。
有一句话流行语如此调侃这种错位:
对小学生来说太幼稚,对我这种成熟的大人来说刚刚好。
如今想想,或许不是一句玩笑。
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早就说过:
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儿童的天真无邪、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渐退化,然后扭曲成为伪成人的劣等面目,这是令人痛心和尴尬的,而且尤其可悲。
现状当然不至于那么悲观。
我觉得声嘶力竭唱“儿歌”的背后,更多是一种闷在胸口里的失语。
当那些满怀希望的祖国花朵们,渴望着披荆斩棘的童话,被歌词和旋律里动人心魄的情绪打动。
大喊着——去吧,战吧。
然而。
对于那些过来者——早就去过,战过的青年甚至中年人。
如今看看手上锈蚀的宝剑,身上破烂的铠甲,看着那些自己憧憬过的梦境被删改得面目全非。
谁也没资格教育谁。
那么,不如一起缩在语意模糊的安全区内,同声附和。
管它前面是什么梦的光点歌词,先去吧,先战吧。
毕竟到了最后。
光里暗里,不管死活,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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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哆啦K梦
“千万!千万别去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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