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耳龟凭借鲜艳的颜色、活泼的性情，以及价格低廉、易饲养、寿命长等优势，深受广大爬宠爱好者喜爱，长期以来在我国龟类宠物市场占据着不止半壁江山。但同时，它也是名副其实的外来入侵物种、世界公认的生态杀手。
被误传的身世
红耳龟（Trachemysscripta elegans）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误称——巴西龟，这是因为它和巴西彩龟的长相极为相似，只是耳后多了一条鲜明的红色条纹。20世纪80年代，红耳龟作为巴西彩龟的廉价替代品，经香港引入广东。其实，红耳龟原产于美国密西西比河至墨西哥湾流域。红耳龟作为宠物现已成功入侵欧洲、非洲、大洋洲、亚洲和美洲等地。2000年，红耳龟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全球100个最危险的入侵物种之一；2014年，我国环保部将其列入第三批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
调查之初的触动
作为生物专业的学生，我对红耳龟的生态危害早有耳闻，但一直单纯地觉得自己（并尽量影响周围人）不买不养就行了，即使有人将其放生，只要放到封闭的放生池里问题也不大。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理想化的想法。
2015年早春，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以下简称“奥森”）观鸟时的无意一瞥让我警醒：红耳龟的入侵之势已令人惴惴不安，水边石头上那只正在晒背的红耳龟也许只是问题的冰山一角。令人惊讶的是，在与奥森相距120千米的十渡风景区，我们居然也发现了红耳龟。它们是否已经在北京的水域安家落户？它们的出现有没有增加生态系统里的“霸凌事件”？于是，我和同学们申请到国家级大学生创新项目，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红耳龟入侵北京城市公园水域的基础调查。
入侵之势，始料未及
通过2016年4～10月在北京34处大中型城市公园水域的观测，我们共记录到红耳龟514只次、中华草龟16只次、中华鳖10只次、中华花龟1只次，以及拟鳄龟（也属于外来物种）1只次。虽然“只次”反应的只是相对数量，但是红耳龟的数量占水域中龟鳖总量的95%，这个结果比我们预计的还要严重。换言之，红耳龟这一外来物种的数量竟然是所有本土龟鳖类的20倍，已经完全取代中华草龟这一本土种的地位，成为北京分布范围最广和种群数量最多的硬壳龟。况且，有些水域因荷叶、芦苇和菖蒲等高大而密集的挺水植物遮挡视野，难免有漏报，因此红耳龟的实际数量恐怕比观测值还要高。此外，我们在奥森、颐和园、龙潭湖和玉渊潭等年代较久的天然水域中也发现了红耳龟。这些水生生态系统原有的本土物种多样性较为丰富，红耳龟的出现会酿成怎样的祸患？也许，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
三大危害，细思极恐
红耳龟之所以成为世界公认的生态杀手，是因为其入侵危害让人细思极恐。根据多年来专家学者对红耳龟生态危害的研究和近期我们在北京城市公园水域中的调查，简而言之，红耳龟的危害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吃得多、繁殖快和易传播疾病。
通过分析食性，我们注意到：北京地区红耳龟的主要食物有鱼类、虾类、螺类、昆虫和一些植物，虽呈杂食性，但偏爱肉食。在调查中，我们还发现了红耳龟捕食龟类和鸟类的情况。人们常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红耳龟却自相残杀，甚至捕食龟卵和幼龟，可谓十分冷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喜欢把巢筑在芦苇上的大尾莺居然也会遭到红耳龟的突袭。红耳龟会咬断芦苇使鸟巢落水，巢中的幼鸟就此成为红耳龟的美餐。如此聪明和强悍的捕食技能，本地龟类显然不是其对手，加之红耳龟的食物种类多样，因此严重破坏了当地食物网的平衡。
此外，红耳龟在繁殖能力方面也显示出明显的优势——性成熟早且窝卵数多。本地的中华草龟性成熟一般在5岁巴西龟图片，而红耳龟是3岁。中华草龟每窝产卵的数量是7～12枚，而红耳龟是10～15枚。也就是说，红耳龟四世同堂的时候，本土龟只有三代。“龟”多势众，隐患横生。此外，红耳龟还可能和本土龟“联姻”，导致本土淡水龟类的基因污染，而杂交品种在以后的繁殖中也许会产生新的变异。
值得注意的是，红耳龟还是传播沙门氏杆菌的罪魁祸首。2016年6～7月，北京大学未名湖曾暴发龟类大批死亡的疫情。据了解，死亡的龟类散发恶臭，身上带有暗紫色的斑块，这些特征都符合沙门氏杆菌感染的症状。红耳龟的抗病能力较强，即使携带沙门氏杆菌也可以正常存活，但被它传染的其他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此外，带病龟的粪便会通过其生活的水域和土壤，将沙门氏菌间接传染给恒温动物，并在鸟类和兽类中传播，导致包括人在内的其他动物腹泻、内脏器官衰竭甚至死亡。尤其是被传染的鸟类，在迁飞时可能将病原体短时间扩散到大范围的环境中去，这是非常可怕的。还有研究表明，养殖的红耳龟85%携带副伤寒类的沙门氏杆菌。所以若已将红耳龟作为宠物饲养的话，一定要注意接触红耳龟后及时洗手，避免病从口入。
发人深省的放生事件
近几年来，我国厦门的南普陀寺和杭州的灵隐寺等地的放生池内龟满为患，大大小小的龟挤在小小的竹筏上，“叠罗汉”晒背的场景更是屡见不鲜。只是，如果你细心观察，这些被大量放生的并不是本地龟，而是入侵物种红耳龟。为什么放生者偏爱放生红耳龟呢？因为龟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是长寿吉祥的象征，而红耳龟是目前市场上最便宜的龟。由此可见，人们对入侵物种的警惕性亟待加强。
红耳龟流入生态系统主要有三个途径：慈善放生、宠物弃养和养殖遗失。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慈善放生。2016年10月19日，北大未名湖发生了一起红耳龟放生未遂事件，预计放生数量在500只左右。令人欣慰的是，放生者刚带着成袋的红耳龟抵达未名湖畔，就被热心的同学发现并举报。随后北大保卫部迅速采取行动制止了放生，并对放生者进行生物入侵危害教育后将其送离。但是好景不长，另一群放生者在11月1日又提着好几袋红耳龟前来放生，所幸再次被保卫部及时拦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红耳龟被放生不成的人们带走，它们的命运会如何？也许还会被放生到其他寺庙的放生池、城市的公园、郊外的水域，甚至是某些自然保护区……真是令人担忧。
由于在我国北方的城市生态系统中缺少如短吻鳄、雀鳝和郊狼等天敌，红耳龟放生到野外后的数量很难受到抑制。其结果很可能是由于大量捕食造成区域内可吃的动植物被吃光，自己也会饿死。就算有人工投喂，每个物种需要的生存空间也无法得到保证。可以说，盲目放生其实是在杀生。更不要说，放生者在市场上购买的动物大多是人工繁殖饲养的。即使少数为野生动物，有的也是被放出去后又抓回来，反复销售。
法治、管理、科普宣传形成合力遏制入侵态势
据2006～2010年调查统计，我国红耳龟养殖场分布于17个省（市、自治区）共68个；销售市场分布于34个省（市、自治区）共140个；放生池分布于18个省（市、自治区）共51个；野外分布于22个省（市、自治区）共104个。其中，野外分布最北端到达辽宁省沈阳市，最南端到达海南省五指山市。据2009年统计，每年有近千万只红耳龟自国外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我国，而国内每年约有3000万只养殖龟上市。
2017年1月1日，我国新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正式实施。其中，第十二条规定：禁止或者限制在相关自然保护区域内引入外来物种、营造单一纯林、过量施洒农药等人为干扰、威胁野生动物生息繁衍的行为；第三十八条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将野生动物放生至野外环境，应当选择适合放生地野外生存的当地物种，不得干扰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生产，避免对生态系统造成危害。随意放生野生动物，造成他人人身、财产损害或者危害生态系统的，依法承担法律责任。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城市公园等非自然保护区的野外环境放生外来物种如何管理，也会出台相应的规定。
经过一年的调查，我们对北京地区的红耳龟入侵态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并深刻认识到：对于外来物种入侵，一定要防微杜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希望广大民众树立起生态安全意识，自觉维护生态平衡。学会辨别市场上销售的外来物种巴西龟图片，不购买更不要随意放生到野外。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科研工作者深入研究，相关部门科学引导和规范放生行为。同时，也希望公园和保护区等能够加强监督管理，禁止随意放生，并清理现存的外来物种，避免酿成生态和经济的危害。推进生态文明建设，防范物种入侵，需要每个人的努力。
(本文图片除说明外，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单位：北京林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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