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奇平
中国社科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互联网周刊》主编
1082年一天深夜大约12点钟的时候,苏东坡醉得摇摇晃晃着回家,“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赶上别人,下一步应该是跳墙,但苏东坡当时做了一件潇洒的事:“倚杖听江声。”从当下紧迫一念中解脱,欣赏起长江涛声来。这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活字印刷术诞生那几年发生的事。今年活字印刷术的n.0版——专注编码解码的大数据——来到我们身边。我们何不也把互联网中急切扑来的琐事抛开,读几本超脱之书,听听九天银河发出的时代涛声。
从上帝角度看互联网:
《科技需要什么》
凯文·凯利的《科技需要什么》,好似曹操的《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本书的译名如果起得再鲜明一点,比如“网络造物万有引力”之类,可能会更引人注意。在这本书里,凯文·凯利以上帝的口吻说:“从宇宙视角看,信息是世界的主导力量。”
接下的笔法,读过《圣经》的人都会眼熟:“在宇宙的初始阶段,即紧接着大爆炸之后的时期,能量支配存在。当时辐射是唯一的存在,宇宙就是一团光。渐渐地,宇宙膨胀并冷却,物质成为主导者。物质成块状,分布不均匀,但它的结晶性质产生引力,开始塑造宇宙。随着生命的出现(就在人类的周边区域),信息的影响上升。我们称之为生命的信息过程数十亿年前控制了地球的大气层。现在,另一个信息过程——科技元素,正在重新征服地球。”
互联网就像百年一遇的巨大星体,我们置身其中,往往只看到局部,因此不免晕头转向。这本书以宏大的气魄,把我们关于互联网的眼界,从眼前晃来晃去令人眼花缭乱的细小事物上,一下拉远到宇宙的尺度,让我们看清互联网这一巨大星体,到底是什么。
凯文·凯利说:“我希望本书能够阐明:自我创造的单线将宇宙、生物和科技串接成一个创造物。与其说生命是物质和能量产生的奇迹,不如说是必然产物。与其说科技元素是生命的对立面,不如说是它的延伸。”用这个大尺度来看,信息技术与生命技术完全是一回事,它们根本不是什么工业革命的第几个尾巴,而是会带来一个与文艺复兴并称的完全不同世界。
凯文·凯利是美国互联网思想领袖。他可以使你在互联网风起青萍之末时,看到你的十世孙辈才逐渐看清的东西。就像蒸汽机发明三百年后,中国人才看清它意味着什么。
互联网进化论:《新物种起源:互联网的思想基石》
段永朝是当代中国最杰出的互联网思想家,“数字论坛”的头号哲学家,他扮演的角色相当于当代的达尔文。凯文·凯利对段永朝提出过一个哲学上问题:中国人的信仰是什么?段永朝回答:中国人信仰天人合一。凯文·凯利没有听懂其中的玄机(段永朝在回应他《失控》一书的主题:生命与科技的关系)。凯文·凯利认为天(科技)会吞噬人(生命),而段永朝悟到天人合一。
《新物种起源》是段永朝版的“进化论”。他把互联网的思想源头,推到与第一次启蒙运动并列的核心源头上,以便在新的基石上做出第二次启蒙运动的发动。如果把人类的自我意识这种现代化基因称为物种,可以说,第一次启蒙运动形成了工业化时代的物种,第二次启蒙运动将形成信息化时代的物种。正如《物种起源》“成为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思想解放的灯塔”,《新物种起源》宣告:“150年后,当互联网将这个世界紧密连接起来的时候,新的物种诞生了”。《新物种起源》让我们见证一个伟大的时代如旭日东升般冉冉而起。
自下而上生成的意义:《大数据时代》
大数据的管理学意义,就是在作为人类第三代管理的“人单合一”中,充当精确制导读心术来发挥贴近“单”(订单、消费者)的作用。
舍恩伯格被《科学》杂志称为“最早洞见大数据时代发展趋势的数据科学家之一”,《经济学人》说“在大数据领域,他是最受人尊敬的权威发言人之一”。舍恩伯格的《大数据时代:生活、工作与思维的大变革》与《删除——大数据取舍之道》对于2013年即将到来的大数据元年说,来得正好。
《大数据时代》谈的是思维变革、商业变革与管理变革。其中,我以为较有特色的是思维变革部分。舍恩伯格认为,大数据将使人们从对因果关系的渴求转向关注相关关系。有人对此不太理解,在我看来,这个判断是没问题的。因果关系对应的是串行计算,相关关系对应的是并行计算。互联网是个分布式并行计算的时代,随着组织向拓扑结构演化,我们的社会关系也会从自上而下决定事情的垂直因果关系;转向自下而上涌现生成秩序的扁平的相关关系。因果关系经常意味着决定论,相关关系则经常意味着非决定或相互决定。我们的思维需要适应这种变革。
舍恩伯格还认为,执迷于精确性是信息缺乏时代和模拟时代的产物。只有5%的数据是结构化且可以适用于传统数据库的。如果不接受混乱,剩下95%的大量非结构化数据都无法被利用。舍恩伯格非常内行地注意到“人们必须在本地进行数据分析”的趋势。这是他作为大数据专家而不是物理专家所真正强的地方。
空中精确制导虽好,但在伊拉克并没有真正炸准萨达姆。舍恩伯格相当于主张使用地面分散的节点,像利比亚民兵那样,在大数据支持下相互联接,最终锁定卡扎菲的位置,靠人的力量解决战斗。
强关系回潮:《大连接》
2013年商业将进入野村研究所预言的“产消逆转”(马云称之为C2B)阶段。以往的组织,都是沿着集中的生产者向分散的消费者辐射的方向建立结构。产消逆转后,要沿着相反方向,从分散的、去中心的消费者一端,向集中的生产者方向组织商业。与此对应的网络问题,就成了要去发现“分散的、去中心的组织,是以什么结构方式存在的”。
现在网络界比较一致看好的有两种结构方式,首先是小世界网络,其次是无标度网络。小世界网络又分强关系结构与弱关系结构。前段时间弱关系较流行,最近美国忽然又流行起强关系。推荐克里斯塔基斯和富勒的《大连接》,是因为这本书讲的强关系,正在当前美国互联网的潮头上。
强关系讲的就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种关系。同以六度分隔为代表的弱连接相比,强关系更重在引发行为,弱关系更重在传递信息。强关系结构的试验很神奇,比如你朋友的朋友如果肥胖,你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不认识的人传染变肥胖。利用这种原理,你可以让自己的产品、服务和体验,像流行病毒一样快速传播。
不过,有位互联网业内的老板跟我说,互联网上将来也许形成美国重强关系,而中国重弱关系的分野。我现在还无从判断,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得出结论。不过不管哪种模式最终流行起来,小世界网络这个潮流都是需要特别关注的。它是苹果、谷歌之后控制下一代财富的要津。
在实体与虚拟之间把握无限可能:
《湿经济》
最后介绍的这本书B.约瑟夫·派恩二世(B.JosephPineII)和基姆.C.科恩(KimC.Korn)所著的《湿经济》,也是大师之作。对大数据来说,它相当于是内家功法,是一部上乘的微观经营宝典。
大师是指派恩二世,他是美国两大著名商业模式——体验经济与大规模定制——的代表人物。记得多年前我陪派恩二世到清华大学普及体验经济知识时,那些理工科学子对体验经济还一脸茫然。但不出五年,体验经济已火遍大江南北。对《湿经济》,现在看不懂没关系,你可以期待的是,通过阅读,你可以提前好几年把握别人将来要追随和遵从的东西。
从一般经济转向体验经济,实战上的功效,是追求高端附加值,回避“中国制造”那种低端经营。所以,最需要读这本书的,应该是打价格战打晕了头,占领市场醒后却发现没有利润的商人;或者是想以数字技术新法取胜,希望像乔布斯那样赢的雄心勃勃的年轻人。阅读《体验经济》作者的新著《湿经济》,可以更得体验经济“心经”真传,并且有利于把体验经济操作落地。从最实用的角度讲,这是一本体验经济的规划与操作指南。
读这本书有助于回答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个制造者(或者一个消费者),你是怎样通过在现实(或虚拟)空间里增加或者减少与原子(或比特)互相作用展现体验的价值?这些体验会“将空间、实物和时间融为一个紧密结合的现实整体”。
马化腾说,2012年互联网业体验经济时代将真正来临。这本书来得正是时候。2013年后的商业,谁不能把网下工夫与网上工夫结合起来,一方面把人心体验到极致,一方面把技术发挥到极致,谁就不能在大数据时代取得像乔布斯式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