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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地位决定价值取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官宦人家嫁女娶媳,注定跟平头老百姓有区别。不在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怎么个心思,主要是家长很重视。出嫁的是闺女,更在乎脸面上如何的,是做官的老爷和做夫人的娘。下面讲几个唐宋时期高官挑女婿的故事,各有讲究,颇值得玩味。
1、女婿找豪门贵胄,媳妇娶寻常人家。
司马文正公,北宋年间仁、英、神、哲四朝为官,《资治通鉴》是他留给历史的名片。关于给女儿寻怎样的佳婿和给儿子娶怎样的贤妇,司马光大人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原话是这样的:
“娶妇必不及吾家者,嫁女必胜吾家者。娶妇不及吾家,则知俭素;嫁女胜吾家,则知畏谨。”
解开来大白话说,司马光大人的原则是,娶儿媳一定要娶比自家门阀地位低的人家闺女,一个女孩儿,从小门小户迈入高门大户,心理上存着一份天然的卑恭,敬奉公婆,伺候夫君,居家过日子,不用教她就能做到勤俭朴素,哪里还敢娇蛮使性子!那嫁姑娘选女婿找什么样的人家呢?要找那比咱家声望更高、财富更多的高官富豪子弟,女儿到了这样的人家,没骄傲的资本,处处会谨言慎行,恪守妇道,成为一个让人称赞的好媳妇,这样,她就不会给老爷太太丢脸。
总体上说,温公择婿和娶儿媳的着眼点,均立足于门第。按他老先生的看法,门第决定年轻人的心理和做派。儿子若是找个王公贵胄的千金,好吃懒做,娇蛮任性,奢华图乐,这号公主娶进门来,谁伺候谁还两说呢。寻常人家的闺女到大户人家,自觉矮人三分,本分乖巧听话好使唤。
司马光大人的这一观点,有没有道理再另说。值得称道的是,马列主义他不光用在别人身上,嫁自家女儿他遵循的也是这同一原则,一定要嫁给比他官还大的老爷的公子。怕女儿瞧不起人家,怕女儿不守规矩,怕女儿耍脾气闹笑话丢人显眼。仔细再想想,作为父亲的司马温公,或者担心的是,闺女委身贫穷人家难免会吃苦受罪呢,亦未可知。
2、宁要德才兼备的丑男,不找低能无用的帅哥。
韦诜,是唐时的名门望族之后,睿宗李旦时官至润州(今属江苏镇江)刺史(地级行署专员)。韦诜膝下有个漂亮的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待字闺中,不少豪门大户前来上门求亲,韦刺史一一婉拒。一时间人们议论开了,不知道这刺史大人到底要给女儿找个怎样有头有脸的婆家。
这一年年底休假,韦诜闲来无事,带上几个人游玩,登上镇江城门楼看风景。偶然低头,留意到不远处一户人家后园的花圃里,几个人在挖坑掩埋什么东西。他觉得不对劲,唤手下随从速速去那户人家打探。片刻工夫,手下回来禀报说:大人看到的园子,是裴宽的家。裴宽是个年轻人,这时正在韦诜幕府当个小助理(参军)。韦诜立马让人去把裴宽叫来,问他你家后园怎么回事,那几个人在干什么?裴宽迟疑了一下,如实回答道:在下时常提醒自己,不管官做多大,决不能接受贿赂而坏了名声,今儿个一大早,有人给小的送来一头宰杀了的鹿,说鹿肉大补之类的,放下鹿转身就不见了人影,在下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和良心,无奈之下让几个家人去把鹿埋到后园花圃里,借以表明坚守信义、不贪不腐,不成想正巧被刺史大人您看见。
韦诜听罢,暗自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清廉自守惊叹,脸上顿时和悦起来。思忖良久,突然对裴宽说:“某有息女,愿授吾子。”我有个亲生女儿,我决定将她许配给你为妻。裴宽一时受宠若惊,不知如何应对,只顾拜谢。
裴宽走后,韦诜回到自家府上,欣喜地对夫人说:“尝求佳婿,今果得之。”之前老夫一直想给闺女找个好小伙,今天意外竟找到了!妇人问他是哪家官宦子弟,韦诜说就是我那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名叫裴宽。隔天,韦诜着人召裴宽来府上相亲,跟女儿见个面,也让夫人审看审看。裴宽人长得像根麻杆,瘦骨嶙峋,穿着一件八品以下官员的长衫,空荡荡弱不禁风,模样精瘦,没一点男子汉气质。韦家女眷这会儿都躲在帘子后头,见老爷看上的女婿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人,不禁掩嘴窃窃嬉笑,有个小丫头嘴上没门,说: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干瘪的鹳雀。又招来众人一阵笑声。这时节,帷幕后的韦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地抽泣上了。老爷给闺女找的这是个什么男人呀,如此丑惺惺的怎能配我女儿?
相完亲,裴宽告辞。韦诜看到夫人脸上的泪痕,拉着她的手说道:“爱其女,当令作贤候之妻”,夫人,真正疼爱咱们的女儿,就应当让她嫁个有德有才将来能做大官的后生,莫非夫人希望闺女找个英俊帅气的奴才不成?夫人没吱声。
最终,韦诜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长相不堪的裴宽。果然如他所预料,裴宽日后官运亨通,扶摇直上,玄宗时先后担任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倍受天子器重,皇上亲笔题词赞他:“德比岱云布,心如晋水清”。不光事业有成官当得好王公贵胄,裴宽对老婆也是关爱有加、呵护备至,两人几十年相濡以沫,恩爱到白头。后来韦家上下一提起韦诜这个女儿的婚姻及生活,无不艳羡其“福寿贵盛”。
韦诜择婿不以貌取人,为女儿着眼长远,算得上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3、量自家出身,选武夫为婿。
李祐,唐敬宗时封右金吾大将军,文宗时官至户部尚书。不过,他出身不算高贵,是叛军降将,自认是个粗人。
虽然个人背景一般般,可自打李祐官职越来越高,许多公卿大夫都想跟他结亲,好些人主动表示愿意让李祐的女儿来当儿媳,李祐装聋作哑,一概没答应。
这一天,大将军李祐宴请众幕僚,在酒桌上突然宣布今天专为给女儿纳婿。在座各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齐声说道:大将军之千金,必得那王公贵戚子弟来配才是。李祐默不作声。酒喝到一半,李祐起身走到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小军官面前,郑重地对他说:本将军了解到你尚未娶妻成家,今天就决定将小女嫁给你为妻。说罢,不等小军官表态,李祐呼小女出来,二人即席成婚,当下就把婚礼给办了。
事情过去几日,有部下问李祐:将军为何把女儿嫁给那么一个既出身低微又官衔低下的小伙?李祐笑笑,说:我所见到的那些公卿高官子弟婚配,大讲门第,大摆排场,可结果呢,没过几年好日子就散伙了;我原本就是个武夫,给女儿找个能耍枪弄棒的壮小伙,我看最门当户对,何必要去攀附什么名门望族以博取虚名!
军人自有军人的生活逻辑和行事风格,李祐快刀斩乱麻选婿,不无道理。
4、爹哋没啥意见,看上嫁了便是。
李林甫是史上最鬼的国相,唐玄宗时最诡计多端也最得宠的政治爬虫。可在儿女们的婚姻问题上,他倒很看得开,很民主,很放任自流,当然,也很奇葩。
据说李林甫先后生有二十五个女儿。当时,到谈婚论嫁年龄的女儿有六人。怎么给这些丫头片子赶紧都找个人家呢?李林甫在官场用尽心思 ,不想再在这事儿上费心劳神,他在自家府中客厅的墙上打了个洞,开了个小窗户,周遭用珠宝镶嵌,窗孔用绛红色纱绢遮挡。客厅的客人瞧不见外面,窗外的人却透过纱窗能把里边的人看个一清二楚。窗子修好,李林甫对六个女儿宣布:这是老父给你们弄的个“选婿窗”,打今儿起,但凡有朝中王公贵族公卿大夫们的子弟来,你们便可趴在窗户外头仔细瞧,谁瞧上眼了哪位,自有老父为你斡旋,保证你们人人找到心仪的白马王子。
李家女儿闻言,直呼老爸绝顶聪明王公贵胄,太有创意了!利用这个“选婿窗”,李林甫的女儿一个个相继找到如意郎君,嫁了出去。只是,最终的祸福,有天壤之别,而对老爸李林甫是赞也怨也?女儿们的心底里,说法迥异。
*作者:秦四晃,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擅用客观看历史,喜以人性剖圣贤,已出版《原来尽是儿戏》《后宫气象》《皇朝大人们》《被收藏的头颅——王莽》等历史人物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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